周春青醉扶在酒桌上，浑身软得像一根面条。我要了一碗醒酒汤，一边半醉半醒地饮用，一边等他慢慢醒转过来。
公元1999年沪上的秋雨，还在铺天盖地下个不停。我后悔给他讲死亡之舟的故事。梦，只能是梦，何必当真哪。
平常而平庸的生活似乎没有生死，只有油盐酱醋茶；平凡而伟大的生活，才有生死粉墨登场，多了生旦净末丑，风风吼吼地锵锵而行。这话是谁说过的，不会是我吧？
我的痛，痛在心头；我的醉，也醉在心头。
心不管脑袋的事，所以，此时我脑袋还在清醒地运转，不会把自己往伟人堆里推。只是四肢有些麻木，不太听使唤罢了。
我挨到酒店打烊关门时，周春青还软摊在那里。我感觉自己的胳膊和腿已恢复常态，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和汽车钥匙，搀扶着他，求一个服务生打着伞，走进了雨夜。
在马路旁站着等出租车。可出租车半天出现一辆，还是客满，在你身边停也不停。两次三番，我就烦了。
看着身旁举伞的人，就更烦，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。无奈，我走向自己人那辆出租车，先把车主扶进后排座里，我坐进驾驶的位置上。用二十元钱打发掉举伞人，心里话，要是平日我一分钱也不给。
我驾驶着车，摇摇摆摆地上路。
对于开车，我还没有做买卖那般熟练。
前几天，才去考驾照的学校，只上过一回路面。今夜是不得已为之，所以车速像一头老黄牛，这样，手心里还是满把的汗。
雨夜，除了风声雨声，静得有些反常，偶尔有一辆车从身边快速驶过，那路面雨中水的辙痕深深一现，没等溅起的水花落下便平整如初了。
我茫然向家的方向行驶，内心的孤寂渐渐地袭来。打开收音机排解，突如其来的音乐震醒了周春青。他从座位上坐起，知道身在何处，看看我又望望窗外。
“像你这样，我们猴年马月也到不了家。”
“不行呀，车一快，我的心就抖得厉害。”我笑。
“也难为你了，学车还没到半瓶醋。”他点一支烟吸了起来。
在平静中，我胆子壮起来，慢慢地加速。
刚才不敢是因为周春青睡着，现在敢是由于他醒了。车不断提速，我体会到驾车兜风的倩意，那窗外摸糊的街景闪掠而过，于站起扑倒间，霓红灯在路面上划出一道道彩色的金光。
我哈哈地大笑了起来，犹如小男孩脚穿冰鞋在冰上第一次脚底生风一样快活。然而我忘了，等待我们的，将是如镜冰面重重地跌倒性的灾难。在忘乎所以间，我出事了！
那个雨夜，上海的一个弯道处，出了一起恶性交通事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