飘香小说网>历史>河神之人世间 > 第0059章 忧郁
    柏林安心住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是知足常乐的那种和尚。虽然山上的单资要比上海少那么一大块,可这里的空气和大海是花多少钱也卖不到的。夏天的海浴,秋天的远足,冬天的暖阳,比都市来的开心。作和尚了,不就图的是开心自在吗?

    至于度众生和了生死的宏伟目标,柏林还没大想过。信仰靠什么支撑?日复一日生活细节的堆积和年复一年情节的累积,没有了这些,月复一月的宗教生活的行进便是空谈。空中楼阁,沙海筑塔,海市蜃楼。空对空,对现代人来说只是一时的迷幻。是那视野之外茫茫一片的云烟。

    这一天,主编通知他到法雨寺采写一篇报导。他按时徒步到了法雨寺,一打听,原来是百年一遇的关师父出关法会。柏林挤在人群中,他报了单位的大号,维护秩序警务人员不理他。理磐法师挤上前和那个人嘀咕了两句,前面自然让出了一条通道。

    关房门前寂然无声,随着身着红袈裟人一声:开!应声,锁落门开。此时,从关房里面走出一位长发及腰的僧人。此僧,神色庄严,颜面苍白,阔额大耳,向前来迎接的众人合十而礼。两关七载,成就一个为法忘躯的修行人。接下去的礼仪,柏林跟随着众人一一记下。关师父是惟国法师,主法和尚为善忍法师。

    当柏林向善忍要开关法语时,柏林发现善忍法师说话有乡音,清澈有神的双目带着忧郁。柏林向他说明来意,他愣住了,仿佛不认识的样子,说:证件。

    柏林没听清楚。反而一再说,我是佛教编辑部的,我叫柏林,是记者。

    对方又说出“证件”两个字。这次柏林听清楚了,拿出编辑部特有的笔记本,指给善忍看,那理磐法师在一旁证明柏林确实是编辑部的,刚调过来不久。善忍才叫过站在不远处的侍者,把开关法语递给柏林,说这个放在你处保管。请告诉你主编,法语可全文刊载。他的乡音令柏林直皱眉头,半懂不懂的,只好点头称是。心想,开关法语到手,其它的事情再说吧。

    善忍法师见过柏林没有?答案是肯定的,他们见过一面。

    那是在圆霖老和尚向他说情之后,他打电话让主编带这位将要进单的小法师到他的办公室喝茶。柏林记得当时他好象比较心烦,主编提醒柏林见面时要顶礼,所以柏林照着做了。但他仿佛并不领情,连说拜佛、拜佛。接下来,就是几句客套话。侍者进来,提醒他到什么地方开会。柏林和主编就知趣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从春末夏初到秋天,对于柏林来说,一晃就过去了。

    上山的时间照比城市的光阴过得既快又慢。说它快,按照老祖家规一系列丛林制度一天从早到晚有做不完的事,它是一环扣一环的;说它慢,上山毕竟有着它自己的春夏秋冬时序,做起事情来比城市要慢半拍,显得悠闲些。柏林喜欢它慢半拍的感觉。慢半拍才好修行啊。

    惟国法师出关的报导很快就发表在山上自己编的杂志上,柏林不甘心这小篇幅文章,一个人在关房里的生活,对他来说是神秘又神圣的。他又深入采访惟国法师了三次写出一篇有深度的文章。主编看后很赞赏,说下期发个头题。柏林把文章同时寄给了远在北京的《法音》和有着东方之珠美誉的香港《香港佛教》,企图造成更大影响。

    初秋时节,山上好戏连台,先是法雨寺高树戒幢开戒场,后是中国佛教协会在普济寺大讲堂举行全国“佛教与环保”演讲大赛。

    在法雨寺,柏林用耳朵认识了山上又一位长老级人物——道老。柏林是新戒比丘,他对戒场太熟悉了。当他接到任务去报导山上三坛大戒时,他的第一个反映是开堂大师父唱念声。那么庄重,那么悠扬,那么有穿透力!

    六月份,柏林走出戒场就来到山上。你能说他对戒坛、拜忏的大殿、讲戒的经堂和过堂的斋堂等环境不熟悉?但,他还是被道老一声“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”高亢的唱诵给镇住了。此声只应天上有,凡间尘寰谁曾闻?道老身体力行,不顾及已八十多岁身躯劳顿,与戒子们摸爬滚打。柏林深感这位老人身体内在神秘的动力。

    刚刚投入使用的大斋堂和讲堂兼而有之的聚会空间,突然迎来了全国各地参加比赛的青年法师以及他们的评委——老法师、全国著名高校的佛教学者(教授和专家),还有少有几位中佛协领导。这是朴老逝世后,新一届领导的集体亮相。

    唯贤长老来了,方立天教授和楼宇烈教授来了,辉胜副会长也来了。比赛选手下午才开始上台,上午是开幕式,领导讲话,评委发言。从他们的讲话中,柏林得知这次演讲活动是为明年在中国举办的中、日、韩三国佛教交流活动的热身赛。山上为此派出了两名选手,一名是佛教协会常务理事信任法师,一名就是主编虚空法师。那个辉胜副会长下午就离开了山上,乘飞机回北京了。

    比赛共分三场,第一天下午是第一场。信任法师被安排在第二天上午登台,柏林一听,这不是演讲稿,而是工作总结性的发言。心想,上山没人啦。

    虚空法师被安排在最后一场,显然是为了照顾主办方。虚空一上场,整个会场似乎被空掉了一般,他没带演讲稿,而是背水一战,站在台上侃侃而谈,大有舍我其谁之势。演讲结束,会场掌声雷动,热烈胜于所有选手。听众大多是山上佛学院的学僧,四个班,有二百多人哪,能不热烈嘛。